天门郡③

    天门郡 : 天门郡有幽山峻谷,^[1]而其上人有从下经过者,忽然踊出林表,状如飞仙,遂绝迹。年中如此甚数,遂名此处为仙谷。有乐道好事者,入此谷中洗沐,以求飞仙,往往得去。有长意思人,^[2]疑必以妖怪,乃以大石自坠,牵一犬入谷中,犬复飞去。其人还告乡里,募数十人执杖擖山草伐木至山顶观之,^[3]遥见一物长数十丈,其高隐人,耳如簸箕。格射刺杀之。所吞人骨,积在左右有如阜。蟒开口广丈余,前后失人,皆此蟒气所噏上。^[4]于是此地遂安稳无患。
【注释】 [1]天门郡:三国吴永安六年(263),景帝孙休以天门山洞开如门,其高仰射不至,因分武陵郡三县立天门郡。即今湖南省石门县。幽山:深山。 [2]长意思人:好想多思的人。此处约当于俗语:多长了一个心眼。 [3]擖(ye谒):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擖,刮也。”[4]噏(xi吸):同“吸”。
【译文】 天门郡内有幽僻的山深峻的谷,而这座山上每当有人从下面经过时,即忽地一下跃出林外,像飞仙升天似的,就此绝无踪迹。每年里像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好些次,于是将此处称之为仙谷。有欣慕得道成仙喜欢多事的人,进入这谷中洗涤沐浴,以求得飞升,往往即跃去。有个爱思考的人,却怀疑必然是由于妖魔作怪,便用大石头坠住自己身体,牵着条狗进入谷中,狗又飞去。这人返回后告诉乡里,募集了几十个人拿着木棒翦除山草砍伐树木直到山顶上观看,远远望见一个东西长达几十丈,其躯体高大可以遮挡住人,耳朵像簸箕。众人将它击射刺杀死。而它所吞噬后吐出的人骨,堆积在左右犹如土山。大蟒张开口阔有一丈多,前后丢失的人,都是这蟒用气所吸上的。于是这地方以后便安稳无祸害。
【总案】 这里叙述了一个颇具有启发教益意义的故事,明明是妖蛇吃人,但愚昧迷信者却偏偏以为是飞升仙去,可谓至死不悟。也许在临死前才发现事情的真相,但身处蛇口,已经来不及了。而智慧多思的人却不盲从众说,而是透过表象,看出疑窦,经过实地探测,终于清楚那“踊出林表,状如飞仙”究竟是什么,并且勇敢地为民除害。作者在这里赞许和批评的态度都是很清楚的——尽管文中没有直接置以褒贬之辞。据史料和一些有关的传闻轶事来看,张华是魏晋之际政治与文学舞台上的重要人物,但他的生活中却充满着浓郁的方术气息,以至死后还有人为之立庙。不过,他并非一味相信当时广为流传的尸解、飞升之类说法,从本篇中也可略窥到这点。在这里,他用浅近畅晓的语言,曲折叙事,层层深入,前后照应,首尾完整,已具备一定的情节。但总的看来,还不懂得描写人物,刻画性格,只能说略有小说的雏形而已,还谈不上成熟,我们将之与后来题材近似的《李寄斩蛇》(见干宝《搜神记》)作比较,也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