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二首 :
元稹
簇蕊风频坏,裁红雨更新。
眼看吹落地,便别一年春。
繁绿阴全合,衰红展渐难。
风光一抬举,犹得暂时看。
这是元稹早年授校书郎以前写下的二首咏牡丹诗章。诗中描绘了牡丹即将衰谢时美丽而又惹人爱怜的容姿,在残花衰红中寄托着诗人无限怜花惜春之情。
前一首咏将衰之牡丹。“簇蕊风频坏,裁红雨更新。”诗一开始就把镜头推向暮春风雨中枝头摇摇欲坠的牡丹花。流露出犹如辛稼轩《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一样的怅恨,所不同的是元稹除惜花之外,更有一番怜花爱花的光景。在风风雨雨的频频吹打之下,牡丹红芳渐褪,然而,即便是要衰落之牡丹,仍不掩其天姿国色,经风经雨洗礼后的牡丹花,依然是那样楚楚动人浓淡相宜。
花落花谢毕竟是一种自然现象,都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爱惜留恋是无济于事的,“眼看”句转达出无可奈何但又无限惋惜的心情:眼看着美丽的牡丹花将要凋零委地,一春的花事就这样匆匆结束,内心纵有万般惜花之情,也不能阻止这自然界的风风雨雨,更不能拖住春天归去的脚步。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破坏给人看,永远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富有悲剧美的艺术手段,美丽而伤感的落花正是诗人捕捉到的富有特征性的景象,诗人敏感地摄取将衰之牡丹这一图景,把它描绘得细腻而有层次,用“眼看花落地”这一主观贯通的场景,使整个画面笼罩在黯淡消魂的色调之中,表现出诗人对落花命运的深切关注和无计留春的心灵感伤惆怅。情调凄艳动人。
后一首咏已衰之牡丹。也就是如同“绿肥红瘦”的景象。“繁绿阴全合,衰红展渐难”两句似乎只是纯客观地写花树的自然变化,其间实蕴含着诗人深深的遗憾,红芳褪尽,绿叶成阴,昔日的豪华繁丽已一去不复返,唯有这衰红残花尚依稀可见往日牡丹盛开时的景象。诗人面对青蕤成阴的牡丹花丛,不禁倍觉伤神无以自慰。诗至此,逼入一个情不自堪的难堪境界,后面两句,承得出人意表,作者用腾挪跌宕之法使语意翻进一层。“风光一抬举,犹得暂时看。”偶一抬举的芳姿,吸引了诗人全部的注意力。于是原先之惜花怜春的惆怅伤感便都消溶在这意外的喜悦和优雅的情致之中。惊讶欣喜之余,为这首小诗敷上了赏心悦目的一层亮色。
含苞、盛开时的牡丹固然很美,但将谢已衰时的牡丹亦别具一番风光。元稹频频在诗中歌咏寥落之牡丹花,从衰红中发现美。“花时何处偏相忆,寥落衰红雨后看。”(见《酬胡三凭人问牡丹》)诗人对于“衰红”的钟爱,体现了他那独特的美学趣味。在诗人眼中,饱经风雨后的美,无疑更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