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僧③

    游僧 : 江南一县,郊外古寺,地僻险,邑人罕至,僧徒久苦不足。一日,有游方僧至其寺,^[1]告于主僧,^[2]且将与之谋所以惊人耳目者。寺有五百罗汉,^[3]择一貌类己,衣其衣,顶其笠,策其杖。入县削发,误为刀伤其顶,解衣带白药傅之。^[4]留杖为质,约至寺,将遗千钱。削者述所以得杖貌,相与见主僧,更异之。开罗汉堂门锁,凝尘生榻,如久不开者。视之,此罗汉衣笠,皆所见者;顶有伤处,血渍药傅,如昔;前有一千,皆古钱,贯且朽。因共叹异之。传闻远近,施者日至,寺因大盛。数年,其徒有争财者,谋稍泄。得之外氏。^[5]
【注释】 [1]游方僧:为修行问道而漫游各地的僧人。[2]主僧:寺院里的主持僧。 [3]罗汉:佛教称断绝了一切嗜欲,解脱了烦恼的僧人。此指佛教寺院供奉的神像。 [4]傅:通“敷”。涂抹。[5]外氏:外祖父母家。
【译文】 江南某县城郊外有一座古老的寺院,因地处偏僻,道路艰险,县城里的人很少有到那里去的,所以寺院中的僧人徒众久久苦于财物收入不多。有一天,一位游方的和尚来到这座寺院,告见了主僧,而且还要跟他谋划用来使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寺院中有五百罗汉神像,这游方和尚选择其中一位容貌与自己差不多的,穿上他的衣服,戴上他的竹笠,拄着他的禅杖,进入县城理发,不小心被剃刀划破了他的头顶,于是解下衣带上的白药涂在伤口上,并且留下他的禅杖作抵押,约理发师到寺院去,将要赠他一千钱。理发师来到寺院,说明当时获得禅杖的情形,与其他僧众一起去见主僧,更觉得这件事奇异。于是打开罗汉堂门上的锁,坐榻上布满了尘土,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开过的样子。进入罗汉堂一看,有一稳然端坐的罗汉,身穿的衣服、头戴的竹笠,都是在城中所见到的,头顶有一破伤的地方,敷着白药,血迹依然,也是往昔所见的,面前确有一千古钱,穿钱的绳索都快要朽坏了。因此大家都感叹这件事的奇异,而且传播得远近皆知,天天都有布施的人到来,寺院因此非常兴盛。过了几年,寺院僧徒有争夺财物的,阴谋才逐渐泄露。这事是从外祖父家听到的。
【总案】 全文以游僧为核心,将笔墨集中于游僧一人,不枝不蔓,重点突出。他巧妙地利用人们迷信鬼神的愚昧心理,借用古寺原有五百罗汉塑像的有利条件,巧妙地布设了一场荒唐的骗局。简洁的背景,紧凑的结构,引人入胜而又凝练的情节,都有力地突出了游僧多智、狡黠的性格特点。再加上独特、奇妙、新颖而深刻的细节描写,于细微之处深刻点化出人物、事件、环境的特征,更加使人感到真实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