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田园杂兴十二绝(其十一) :
范成大
采菱辛苦废犁鉏,血指流丹鬼质枯。
无力买田聊种水,近来湖面亦收租。
本篇借描写靠种菱度日的农家的艰难生计,揭露封建剥削的无所不在和无孔不入,充满对走投无路的农家的同情和对敲骨吸髓的封建统治阶级的愤慨。
首句总叙种菱劳动的艰苦: “采菱辛苦废犁鉏”。“鉏”,同锄。尽管从事种菱劳动,无须使用笨重的犁锄,但其辛苦尤甚于田间耕耘。谓予不信,请看次句: “血指流丹鬼质枯”。这是诗人以素描手法为从事种菱劳动的农家绘成的一幅肖像画,它清楚地显示了艰苦的采菱劳动对人体的巨大折磨。“血指流丹”,是说采菱时手指被菱角刺破而血流不止。“鬼质”,乃与人形相对而言。“鬼质枯”,是说枯瘦如鬼,不成人形。作者另诗《采菱》亦有“刺手朱殷鬼质青”句。这一形象化的描写,生动地显现了“采菱辛苦”的程度。
辛苦一至于此,若非断绝了其他生路,谁肯以此为业?第三句便交待农民不辞辛苦、以种菱为业的原因: “无力买田聊种水”。原来,他们缺乏最基本的农业生产资料——土地,欲事稼穑而不可得,这才丢下自己最熟悉的行当,转而向水中觅食。然而,就连这最后一条活路也正面临着被堵死的危险。不是吗?诗的末句笔锋一转,揭示了人们意想不到的变化;“近来湖面亦收租。”苛酷的田租已压迫得农民喘不过气来,如今,唯思竭泽、不虑无鱼的封建统治阶级于田租外又增加了湖租这一新的剥削项目,仿佛要剥夺农民的一切生计! 诗于此戛然而止,最后的结局尽在不言之中: 既然连唯一的谋生之道也已断绝,那些“无力买田聊种水”的农家便只有在死亡线上挣扎了。
从艺术上看,本篇与组诗中的其他作品一样,纯用白描,不假雕饰,通俗晓畅,明白如话。因而,风格与白居易、王建一派较为接近。同时,作者注意不作任何主观评判,而将其所要表达的思想倾向,不动声色地流露在客观的描写中。这样,尽管其文字像诗的描写对象——农家一样质朴,却具有按之弥深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