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 :
王安石
南浦随花去,回舟路已迷。
暗香无觅处,日落画桥西。
这首绝句写泛舟春游途中所见,重点在晚景的描摹。
浦,水边。屈原《九歌·河伯》有“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之句,江淹《别赋》又有“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的名句,因此后人创作诗词,便常用“南浦”指代送别之地。这首小诗则似乎与送别没有什么关系。
首句写从南浦登舟观看两岸的春花。所谓“随花”,也就是赏春,因为繁花最能显示出春光的烂漫。此句与王维《桃源行》首两句“渔人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的意境相近,可以互参。
第二句以下,按照通常的思路,应该是顺序描写途中所见景色。然而出入意料之外,诗人在第一句似乎是以虚晃一枪的手法轻轻带过后,便立即调转笔锋,专写归途中的所见所闻了。“回舟”,回转船头,指游罢归来;“路已迷”,道路已经看不清楚,说明天色向晚。寥寥五字,既用虚写的手法暗示了白日春游时间之长,兴致之高,从而使读者不难想象一路景色之美; 同时也为下面重点描写黄昏时分的春景,作了自然的过渡。
第三句上承“路巳迷”,下接“日落”。因为光线暗淡,梅花已消失在视野之中,只有它的香气传入鼻底,给人以美好的遐想。北宋前期诗人林逋《山园小梅》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著名诗句,故后人每以“疏影”、“暗香”来喻指梅花。王安石这句诗,也许就是受到林诗的启发。
最后一句,明确点出时间,有了“日落”二字,上面的 “路欲迷” 和“暗香”的确切含意便豁然开朗,否则读者也许会误以为回来时迷了路,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开放的梅花真的教人无处寻觅呢。在短短的二十字内,能够如此前后照应,你不能不为诗人驾驭文字、使之言简意赅的艺术技巧而感到折服。更加值得惊叹的是,在斜日已经落下,一切都将泯于无迹,客观景物几乎无一可以描写的那一瞬间,诗人忽然瞥见架在水上的一座画桥,便马上将这一美好的形象摄入笔底,使之“定格”,从而给读者留下一种 “临去秋波”的难忘印象,这更是诗人的匠心独运了。
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第三十五云: “荆公小诗,如 ‘南浦随花去,……’ 、…… ‘日净山如染,……’观此数诗,真可使人一唱而三叹也。”所评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