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诗十二首(其九) :
王涣
陈宫兴废事难期,三阁空余绿草基。
狎客沦亡丽华死,他年江令独来时。
这是一首咏史诗。
陈朝五帝,首尾凡三十三年,国祚极短。特别是陈后主继位以后,利用刚刚恢复起来的经济基础,大造宫室,整天倚翠偎红,饮宴作乐,不理朝政,过着极度腐朽的丑恶生活。怎奈笙歌未彻,隋兵已迫都门,陈后主终于做了隋朝的阶下囚。昔日营造起来的结绮、临春、望仙三阁及其珠帘宝帐也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地基,已是荒草丛生,不复辨认了。“事难期”正是指陈王朝灭亡之快,犹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简直使人难以置信,表现了诗人对于陈朝兴亡历史的无限感慨。
“狎客沦亡丽华死”,丽华,指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陈后主荒淫无度,在位时常使张贵妃(丽华) 等八名嫔妃夹坐左右,文士江总,孔范等十名狎客参与饮宴。嫔妃狎客竞作艳诗相互赠答,选美女千余人奏乐歌唱,君臣酣歌,通宵达旦。而现在这些狎客、嫔妃并皆亡故,张丽华也被杨广所杀,陈朝亡国悲剧的演员、舞台已俱归于一片萧索沉寂之中了。第四句“他年江令独来时”,是这首诗中最精彩的一笔。江令,即江总,南朝文学家,后主时擢为尚书令,故称江令,乃十狎客之首,陈亡后入隋为上开府。诗人在历具了陈朝灭亡及其旧宫的破败荒凉之后,忽然设想,如果那位后来又在隋朝做官的南陈宠臣,旧尚书令江总,他年重来此地,面对着这片荒草废墟、残破没落景象呢?这种结尾,在诗后留下一长串省略者,使人对诗中意象回味无穷。南陈穷奢极欲、亡国之速,为东晋以后少有,因而成为唐代咏史诗的一个热门话题,并且留下了许多名篇名句,而让亡国者自己目睹国家灭亡后的惨状这在诗中似乎还是第一次。这种让戏中人看戏的手法,使诗篇具有一种特有的震撼人心的力量。特别是把这位当其权宰,不持政务,专事逢迎,致使君臣俱昏,终至亡国的江总拉到前台,同他的罪恶一起展出,对于晚唐昏君继出,佞臣麇集的现实,更具有深刻的讽喻意义。管世铭《读雪山房诗钞》说: “王涣《惆怅诗》 ‘他年江令独来时’未尝无孤鹤出群之致”,实是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