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渔父① :
芦花②深泽静垂纶③,月夕烟朝几十春④。
自说孤舟寒水畔⑤,不曾逢着独醒⑥人。
本诗为七言绝句,除“深”“逢”平仄不拘外,完全符合平起首句入韵格律。因为“垂纶”即垂钓,所以此诗描写的正是孤独的垂钓者。钓者独处静谧之地,长潜烟雨之中,不与人世相通。诗名《赠渔父》,自然要赞美渔父,全诗通过环境描写,虚拟对话,刻画了与世无争的老者形象。
第一句的正面环境描写勾勒了山泽野趣,而第三句是其补充。芦花盛开,一江皆白,蔚为壮观。芦苇一般九月开花,北方降温,故称“寒水”。杜牧另一首《泊秦淮》也曾写过“烟笼寒水夜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深泽,指水深之处,即芦花丛中。三国魏刘桢《赠从弟》曾曰“岂无园中葵,懿此出深泽”。“深泽”与“水畔”化用了战国屈原《渔父》的“游于江潭,行吟泽畔”。本句中,风来苇曳,鱼去纶摇,而一个“静”字反衬出了渔父娴熟的技巧和沉稳的心态。
第二句由空间转换到了时间。“月夕烟朝”是指晚上的月光和清晨的薄雾。由于夜钓和雾钓时能见度较低,垂钓者看不清鱼漂,所以此句暗示渔父技艺高超。又由于所写时间是夜间,所以此句也暗示渔父昼伏舟中,离群索居。渔父隐逸自处,已非一日,而是“几十春”,彰显了坚定的意志和脱俗的境界。明儒杨慎《临江仙》的“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与此格局相类,因置于《三国演义》开篇而脍炙人口。
第三、四句由描写转入记叙。秋冬岸边,喃喃自语。横舟独钓,皆遇醉人。“孤舟寒水”的意象化用了柳宗元《江雪》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独醒人”取自屈原的《渔父》,文中三闾大夫屈原解释自己被流放的原因正是“众人皆醉我独醒”。渔父未逢拔俗之士,说明他自己深悟归隐之道;老者向作者诉说岸边际遇,也暗示作者自诩为世外高人。
此诗意象明确,节奏舒缓,格调清幽,境界深远,是一首刻画江边隐士的佳作。“垂纶”“孤舟”和“渔父”都指隐士。传说吕尚未出仕时曾隐居渭滨垂钓,所以“垂纶”指隐居或退隐。东晋陶渊明也曾在《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中写下“眇眇孤舟遊,绵绵归思纡”这样的诗句。自屈原《渔父》之后,化用渔父典故的诗作甚多。例如,东汉孔融《离合作郡姓名字诗》的“渔父屈节,水潜匿方”;三国魏阮籍《咏怀》的“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和嵇康《答二郭诗·其二》的“朔戒贵尚容,渔父好扬波”;唐王维《田园乐》的“杏树坛边渔父,桃花源里人家”,杜甫《壮游》的“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及白居易《九日醉吟》的“身从渔父笑,门任雀罗张”;等等。杜牧自己还写过《宣城赠萧兵曹》“行吟值渔父,坐隐对樵人”。此外,《渔歌子》《临江仙》等词牌也专拟渔父口吻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