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游戏

人生游戏 : 格拉齐亚·黛莱塔(1871—1936),意大利女作家,代表作有 《风中芦苇》等。她一生写过许多中短篇小说,192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人生游戏》是一篇较优秀的中篇小说,选自中短篇小说集《诱惑》。
《人生游戏》描写了一对生活贫寒的夫妇古里奥和卡丽娜的生活困境,展露了一幅十九世纪末期意大利的黑暗现实,也表达了作者自己的一些人生哲学。

一对穿着很端正而又不合时令的男女,沿着国民大街在白茫茫的暮霭中匆匆地走着。为了暖和身子,他们相互依偎着。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仿佛听到出版商的答复,他愿出1000元买下 《春天》,但版权全得归他,而且只准用你出嫁前的名字发表。”古里奥对妻子说。
“梦太多了,以至我根本不相信了。”卡丽娜漫不经心地说。“你只肯将手稿寄给大出版商,而一般出版商反而可能……”古里奥以长辈的口吻说。
“请你闭嘴,我受不了啦。”卡丽娜浑身发抖。
走到威尼斯广场时,古里奥看见一个同事正站在食品商店货架前面出神。
“卡尔齐!”古里奥喊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朝这对年轻人走来。
“您的婚事进展如何?”卡丽娜问道。
“很好,很好! 只是选择上有些困难。”
“那么您到底怎么决定呢?”
进入了古里奥夫妇居住的那幢房子。卡丽娜先上楼去了,卡尔齐和古里奥继续开着玩笑,突然古里奥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妻子折回来了,脸色很苍白,手上拿着一卷东西。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古里奥进入卧房。“你睡着了?”他问。
“卡尔齐这家伙真怪,”古里奥接着说,“他非要我把你那卷东西的内容告诉他。”
“你完全可以不讲!”卡丽娜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涨红着脸喊道。
“可是他认识各种人,他可以找人交谈。”
“我不需要这些人。”
“你不需要任何人,可任何人也不需要你。”丈夫生气地反驳道。
卡丽娜一早便醒来,她发现天色很好,心头一阵喜悦。她立即想起她扔在桌上的那卷东西,并由此联想到窗外鸟儿的歌唱,犹如她的《春天》,寓意着纯洁和光明,而它的作者,同这些面对冬天来临的鸟儿一样,将要有忍冻、挨饿之苦哩!
丈夫走后,她也拿着那卷手稿出去了。
前面就是那家报社编辑部,卡丽娜鼓足勇气走进去。费了好大周折,她才算见到那个留着两撮一长一短的小胡子的经理。
“很好,”听了她的提议后,经理和善地说,“你12月初再来,那时我可以给你答复。”
她神情忧伤地走出报社。一回到家里,她发现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躺在那里,马上又逗起她的乐趣。
但是欢乐的心情不久就消失了,因为小狗拒吃任何食物,甚至连卡丽娜剁成小块的肉。
“带狗来的那人说它只肯吃饼干。”仆人提醒说。
尽管她很苦恼,她还是让人买来饼干。不久,她终于发现小狗的伙食费等于她们全家一天的开销。
她便迁怒于送狗来的卡尔奇。晚上,他果然来了。
“你把它带走,我们喂不起它,我们甚至连自己都吃不饱。”卡丽娜嚷道。
古里奥对妻子这种激动十分不快,但是面对她那凄苦的样子,他的怒意又消了。
他很快改变了话题: “你的婚事怎么样了?”
“嗳,别提了,”卡尔齐两手抱着脑袋笑道,“我手头上有60多个40来岁的女人可供挑选,而且多少拿得出现款作为嫁妆。咳,又谈这些了!”
“你想结婚?”卡丽娜严厉地问道,“可是凭良心说,你是否懂得什么是婚姻?”
“当然懂得,首先要替我还债……每个人都背债。你们没有,所以才落到这种地步。”
“可你呢? 一个没有道德观念的人,我要把你从我家里赶出去。”
“道德意味着什么?还不是为我们的自身利益。”
“那么人生就变成了一种令人嫌恶的游戏。”
她打开窗户,俯首凝望这个漆黑、凛冽的夜晚。她发现周围没人注意她,便抱起小狗扔了下去,关上窗户。她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同几家出版社一样,报社拒绝了她那份 《春天》手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从她曾经鄙视的地位上推下来,她感到痛苦。
一月底,古里奥夫妇已经背了些债,为了付给仆人的工钱,她瞒着丈夫,把自己仅有的几只戒指中的一只给了仆人。
二月的一个下午,卡丽娜正在欣赏着罗马城的雄姿,和那浓雾掩映下的海市蜃楼般的幻景。突然,她感到体内有个神秘的东西在蠕动,那是她的孩子。她奇怪地感到这是孩子饿了,醒来后在挣扎。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走下台阶,向古里奥工作的财政部大楼走去。
财政部大楼正在进行彩票开奖,开奖仪式在二楼的阳台上举行。
卡丽娜发现,她周围的人穿着都很寒伧,他们虽然尽力掩饰着焦急的心情,一双双眼睛还是充满希望地扫向阳台,惊恐地注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突然,一位金发女人过来同卡丽娜打招呼,原来是她的佣人。卡丽娜叫她立即上楼去找卡尔齐。
看到卡尔齐下来,卡丽娜连忙站起身,说: “梯罗德先生,我需要你帮忙。”
“我愿意出售我的《春天》手稿,请你给我登一则广告。越快越好,重要的是一直到事成之前不要让我丈夫知道。”她急切地补充说道。
广告最后写成了,只是字还多了一点,还需要尽量减掉几个字。
古里奥很快便下来了,看到妻子那么苍白,他隐约知道了什么。“你怎么啦?”他一边问一边捏紧妻子的手,“你的手冰凉。”
“胎儿动了。”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