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胡邦衡之新州贬所 :
宋·王庭珪
囊封初上九重关, 是日清都虎豹闲。
百辟动容观奏牍, 几人回首愧朝班?
名高北斗星辰上, 身堕南州瘴海间。
不待他年公议出, 汉廷行召贾生还。
〔囊封〕亦即封事,凡给皇帝的秘密奏章,皆用囊装起,以防泄露。〔清都〕古代神话中上帝居住的地方。据说,清都共有九道门,由虎豹守着,这“里指朝廷。〔闲〕关起,又作防备讲。〔百辟〕百官。
胡邦衡,名铨(1102—1180),南宋初年著名的主战派政治家。高宗绍兴八年(1138),胡铨上书请斩秦桧等三人头,拘留金使,被贬。绍兴十二年(1142),和议成。胡铨又由福州签判被押至新州(今广东新兴)编管。当胡铨谪戍新州时,朝中百官无一人为他说话,唯有王庭珪以诗送行。诗中因有“痴儿不了公家事”之句,“小人飞语告之,时相怒,除名,流放夜郎”(杨万里《卢溪文集序》),可见王庭珪的仗义精神和高尚品格了。
这首诗首句写胡铨所上的秘密奏章经过了“九道君门”,终于送到皇帝手中。二句写面对胡铨的秘密奏章,朝里的奸臣们个个惊恐万状、人人处心积虑地防备着。“虎豹”,喻秦桧之流,表明了作者对奸臣的憎恶之情。三、四句写文武百官在奏牍面前担惊受怕,唯恐受到触及而难保乌纱,又有几个愿意回首自省,并为自己的尸位素餐、充当爪牙而感到羞愧难言?正是基于此,胡铨才冲破“九重关”,“囊封”上奏了。这里,“虎豹”提心吊胆,设法防备,“百辟”惊惧得面目失色,与胡铨冒险上奏构成鲜明的对比。在对比中,揭示了胡铨的赤胆忠心。
前四句,以有力的笔触指出胡铨的“囊封”在朝廷中产生的强烈震动,字字铿锵有力,句句金石有声。第五句对胡铨的上书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其声名堪超北斗,高居一切星辰之上,可与日月争辉。然而,第六句却用“身堕南州瘴海间”,又构成鲜明对比。一个“堕”字就从北斗星辰之上,跌入万丈深渊之间,表达了作者的愤懑之情,鞭挞了秦桧之流横行朝政、必欲置人于死地的狠毒行径。末二句,则是作者对胡铨被贬之后寄予的慰藉和祝福。面对即将去新州贬所的胡铨,作者倾吐了肺腑之言:邦衡呵,也许不要期待他年就会有什么公正的议论出来,我们的皇上会领悟到今是而昨非,就会象汉朝的文帝对待贾谊那样召你回来。这里,作者运用“汉廷行召贾生还”的典故宽慰胡铨的心。“贾生”,即贾谊。当年,贾谊为了汉室长治久安,力主改革,受到周勃、灌婴等排斥,被贬为长沙王太傅,后来被文帝召回。作者这里用典,既把良好的祝愿赠给胡铨,也坚信奸臣多行不义必自毙,有朝一日,谁是谁非自有“公议”。
这首诗写得情辞慷慨,气势雄浑。在当时的政治漩涡急流中,作者能够中流砥柱、仗义执言。就其光明磊落的品格而论,也无愧于“名高北斗星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