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田园杂兴(其十一) :
宋·范成大
采菱辛苦废犁鉏, 血指流丹鬼质枯。
无力买田聊种水, 近来湖面亦收租。
据典籍记载,南宋偏安后,官僚地主大肆兼并土地,甚至把洼地水面也据为己有。本诗写的就是穷苦农民经受不了田租的压力,又无力买田耕种,只好用种菱来维持生活,但统治阶层巧取豪夺,连湖面也要收租。诗歌反映了人民生活的艰辛,揭露了统治者的残酷。
首句“采菱辛苦废犁鉏”,用“辛苦”二字概括这些采菱人的生活境遇,并通过“废犁鉏”交代他们的身份——都是失却土地的农民。此句虽属粗线条勾勒,却给人总体印象,而且一句就设置了两个悬念:一是这些农民们的采菱生活倒底有多辛苦?二是既然采菱辛苦,他们为什么还要废弃耕田种地?此句把读者置于悬念之中,既给读者想象的余地,又激发人们读下去。
接下来“血指流丹鬼质枯”一句是具体形象的描绘,也是上句“辛苦”二字的很好注脚,试看,这些采菱人,手指被菱角刺破,鲜血淋漓,却还是不停地采着,他们已瘦得不成人形而象个饿鬼一样了。此句七个字,共写了两外镜头:“血指流丹”是局部的细节描写,以“丹”绘色,以“流”写态;“鬼质枯”是整体形象的勾勒,以“鬼”摹形,以“枯”状态。两个镜头一小一大,一动一静,通过鲜明的形象,解开了首句的第一个悬念。
读罢第三句“无力买田聊种水”,首句的第二个悬念也随之解决了。原来这些农民不是不想种田,而是根本无力买田,所以只得靠在这水上种菱度日。这里“无力”二字,反映农民一贫如洗,遭受压迫十分深重,一个“聊”字表现了这些农民在走投无路之时,暂时找到了“采菱”这无需交租而可以勉强生活的道路之后的一丝安慰。
可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前面的悬念刚刚解决,诗人又掀起更大的波澜,指出,这些农民好景不长,因为“近来湖面亦收租”,将使本来就很“辛苦”的采菱农民遭受更大的不幸。诗的这最后一句乍看平常,实际上蕴含丰富的内容和强烈的感情。那些剥削者占有土地,对农民的剥削是无孔不入,如今他们又把罪恶的手伸向湖面,断了农民最后的生路,这些已经“鬼质枯”的农民还怎样生活呢?字里行间,洋溢着作者对农民的同情和对剥削者的憎恨之情。
总之,这首诗在内容上,突破了一般田园诗的取材范围,写到了田租之外的湖租,从新的角度把表现农民生活与揭露封建剥削制度结合一起,赋予了田园诗新的生命,增加了内容的深度和力度。艺术上多设置悬念,引人入胜,结构显得十分严谨。语言上前二句“婉峭”,后两句“浅切”,意境清新,富于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