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 :
宋·陆游
小园烟草接邻家, 桑柘阴阴一径斜。
卧读陶诗未终卷, 又乘微雨去锄瓜。
这是一首发隐者之乐,抒农家之情的清新而质朴的田园诗。陆游五十七岁时回到山阴,开始他的乡间田园的隐居生活。诗中“卧读躬耕”的生动画面,正是他这段半劳动生活的真实写照;诗中“闲适恬淡”的生活情趣,也正是他这段归隐生活的真实坦示。卧读躬耕的生活,闲适恬淡的情趣,又构成了陆诗风格清新质朴的一面。
王夫之《姜斋诗话》说,“有大景,有小景,有大景中小景”,而应“以小景传大景之神”。这是主张“即小见大”。范晞文《对床夜语》引《四虚序》说:“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从首至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难也。”这是主张“化实为虚”。“化实为虚”,“即小见大”,正是这首《小园》的特色之一。“小园烟草接邻家,桑柘阴阴一径斜。”小园、烟草、邻家,桑柘、曲径,都是小景,但是“烟草”二字,显现的是轻烟绕树,碧草茵茵的景象;一个“接”字,连起了“邻家”,“邻家”又可以接“邻家”,这就加宽了广度。眼前的景象已不单是小园,而是整个村庄了。“阴阴”二字,给人幽深之感,而“一径斜”,更是曲径画幽,景物延向远处而无终极,这又加深了深度,增加了层次。这就是“即小见大”,“以小景传大景之神”的妙用。“小园”二句幽深宁静的景,正透出景中人闲适恬淡的心境。一个“接”字,将四邻八家联系起来,更透出景中人和悦四邻的融融之情。诗人在这样的景中“卧读”,在这样的景中“微雨锄瓜”,多浓的生活气息,多浓的生活情趣;多惬意的生活场景,多惬意的精神世界。这正是返朴归真的隐者之乐,农家之情。这又是“化实为虚”的妙用,景化作了情。
化实为虚,把情藏到了景中。写情就景也可以把景藏到情中。“卧读陶诗未终卷,又乘微雨去锄瓜。”“卧读”,怡然之态令人神往;一个“乘”字,兴致盎然之状令人心动。这里喷溢着的也是隐者之乐,农家之情。而这“乐”、“情”之中,正闪出一幅幅虚的实的美好的田园风光。“卧读”的“乐”,自“陶诗”中来,那“悠然见南山”的诗中的田园山水,也就浮现眼前了。“锄瓜”的情,自“微雨”中来,微雨中的南国田园景色,也就展现在眼前。更妙的是“未终卷”三字,不仅浓化了诗人“乘微雨”而“锄瓜”的十足兴头,而且更把“陶诗”中的田园风光同现实中的田园风光连成了一片。这又是“景藏情中”的妙用。因此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又说:“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人情物理,可哀而可乐,用之无穷,流而不滞,穷且滞者不知尔。”“互藏其宅”,就是景中藏情,情中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