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至村家 :
宋·文同
高原硗确石径微, 篱巷明灭余残晖。
旧裾飘风采桑去, 白袷卷水秧稻归。
深葭绕涧牛散卧, 积麦满场鸡乱飞。
前溪后谷暝烟起, 稚子各出关柴扉。
〔硗(qiao)确〕土地坚硬贫瘠。〔袷〕夹的异体字,指夹衣。
这是一首描写山村农家生活图景的诗歌。
沿着狭窄的山路,登上了一片瘠薄的高地,在明灭不定的残阳余晖之中,篱巷依稀可见。起首两句点明了时间、地点,也揭了题:傍晚时分来到高原上的村庄。硗薄的高原、明灭的残阳、弯曲蜿蜒的山路、竹篱茅舍相接的陋巷,为我们显现了一幅冷寂的画面,但是,当诗人步入山村,境界则为之一变:农家妇女迎着晚风走向桑田,破旧的衣襟在晚风中翻动;穿着白色夹衣的农夫,卷挽着襟袖,在水田里莳秧刚刚归来。男耕田女养蚕的农家生活连用两个镜头突现在我们面前。在采桑与莳秧这寻常的劳动生活中寻求到诗的美感:晚风中轻摆着的远去的裙裾,暮色中由远及近的白色的夹衣。在冷寂的山村,这来来去去的劳动男女不仅增加了一点活脱的生机,也在幽暗的背景上添了几个亮点。五、六两句由写人转而写物:村外,沿着溪涧而生长的芦苇滩里,参差错落地卧伏着犁田归来的牛群;村头,堆满了新收的麦子的禾场上,打麦的人已散去,群鸡正争啄场边、草垛中散落的麦粒。这一联写的是牲畜家禽,很富农村情趣,同时也从侧面映衬了繁忙的劳动。牛“散卧”,是辛劳一天后的休憩,鸡“乱飞”,形象地写出了争食的场景,用字准确而生动。“前溪后谷暝烟起”,暮色降临山谷,晚烟从溪谷中升起,尽管是农忙时节,也已到农家晚炊的时候了,家家户户都掩上了柴扉,也许父母正收拾农具、生火做饭,小孩子都争着去关门闭户,“稚子每出关柴扉”,活画出了一幅农家生活的风俗画,极富生活情趣,以此收结全诗,自有一种简朴的山村生活的悠长的余韵。
这首诗语言浅近、风格朴素无华,它用多幅描写对象不同、色调也不同的画面构成了一卷组画,有情有味。可以看出,诗人在寻常的山村农家劳动生活中发掘出了诗的意境,诗人对这种生活的感情不是“即此羡闲适,怅然吟式微”的隐者情趣,也没有故意掩饰农民生活的辛劳疾苦,虽然它也免不了寄情田园的文人的主观感情色彩,但是应当说寻求劳动者生活中的美感以及对简朴劳动生活的赞美,比之于对它的无视或鄙薄是不能同日而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