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宿表兄话旧 :
唐·窦叔向
夜合花开香满庭, 夜深微雨醉初醒。
远书珍重何曾达, 旧事凄凉不可听。
去日儿童皆长大, 昔年亲友半凋零。
明朝又是孤舟别, 愁见河桥酒幔青。
〔夜合花〕又称合欢花,花瓣红色,叶子夜间成对相合。此花于夏季开放。
这是一首表兄弟之间话旧的诗,亲故久别,老大相逢,人事沧桑,感慨良多,写得情义兼至,哀婉动人。
诗的开头点出了这次“话旧”的背景。表兄第宅的庭园里,令人消忿的夜合花的香味阵阵袭来;在酒醉醒来的时候,深夜里又听到外边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老兄弟久别重逢,自然要举杯畅饮,大家心里高兴,一杯复一杯,而竟至于醉倒。夏天的夜间是凉爽的,更何况正下着小雨,睡不着了,彼此又接着白天的话茬,絮絮叨叨地又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开头的二句诗把这次“话旧”的时间、地点、环境作了形象的交待。
中间的四句诗写“话旧”的内容。老兄弟分隔两地,重山复水,即使要写一封嘱告珍重的书信也往往寄不到;在这长长阔别的年头里,各自的周围都发生了一桩桩凄凉的不忍卒听的事情。上次离别时见到的孩子都一一成人了,而当年同辈和年长的亲友却已辞世过半。长年音讯阻隔的老表兄弟有着说不完、谈不了的话,此诗用“旧事凄凉”一语带过;久别期间共同熟识的张三、李四等的人事变化,用“儿童长大”、“亲友凋零”二语概括;话旧的内容是写得极其简练的。两个老年人在话旧中流露出的那种对人生的风霜、对时光的飞逝等等的感叹、凄凉、唏嘘也在诗行里传达了出来。近人俞陛云在《诗境浅说》中说:“中年以上者,人人意中所有也。”的确,这四句诗容易为中年以上的人所同感共鸣。
诗的最后写“话旧”的结束。这结束是再一次的离别。到天亮的时分,诗人又将孤孤单单地乘船远去了,想起那河边桥头的青青酒幔,这离别的滋味怎不叫人发愁?“孤”是单身只影,“愁”呢,是依依惜别,不愿离去,而为了生计或公干又不得不离去。多情自古伤离别,这“孤”、这“愁”就写出了离别的哀伤。
明朝清晨的离别,与今夜促膝的聚谈,这使人联想到诗篇开头提到了那夜合花,这是一种奇特的花,它的叶子竟然是朝开暮合的,不正是象征着这二个老表兄弟之间的一次欢合悲离的短暂相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