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泉州 刺桐 :
丁谓
闻得乡人说剌桐,叶先花发始年丰。
我今到此忧民切,只爱青青不爱红。
剌桐花早春枝端先叶抽出总状密集花序,花蕾月牙形,呈紫红、橙红。荚果似念珠,种子呈暗红色。据称如叶先萌而花后发,则明年五谷丰登。丁谓所咏刺桐花也从这点出发。开头:“闻说乡人说刺桐,花如后发始年丰。”两句,就是记载流传民间的农谣。民间农谣往往就农业生产中出现的现象进行归纳推论,有的就比较准确,有的就牵强附会。至于实际上刺桐花是否花如后发就预示明年丰登且可不论,总之,乡里人都如此传说,诗人也深信不疑,所以见到此花便生忧民之心,因为,丁谓所见系已先叶而开的剌桐花,这就预示明年丰登可能落空,而并不是象民间传说中后发,所以忧民忡忡,于是,表示“只爱青青不爱红”,也就是说希望青青之叶先于红花而出,以预示明年丰收。而如今并非这样,便颇为遗憾了。真难得这位西昆体诗人一片心意。以咏物而抒情兼涉民生已有先例,唐代白居易《牡丹芳》就是突出代表,他借此题表露他忧农之意。表示“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少回卿士爱花心,同似吾君忧稼穑。”另外他还借老农之口感叹“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这里,他并不是不赞美牡丹,而是发现了鉴赏花之美与民生实际发生矛盾,尤其唐代京都赏牡丹花时,更是一城之人皆欲狂,作为关心民众疾苦的白居易能有此识见,也是难能可贵的。丁谓为了得到明年丰收的吉祥之兆,宁看青青不看红,也是舍弃美的享受而求实利,而南宋诗人王十朋《剌桐花》一诗写道:“初见枝头万绿浓,忽惊火伞欲烧空。花先花后年俱熟,莫遣时人不爱红。”显然就是针对丁谓“只爱青青不爱红”而发。就诗论诗,王十朋这首诗要比丁谓写得形象些,“初见”“忽惊”二语领起,将看到刺桐叶与花时心情写得真切自然。“火伞欲烧空”状物更为形象生动。结末调和:“花先花后年俱熟,莫遣时人不爱红”就取得了两全其美自我安慰的心理平衡。这当然是好事,从诗意上可以说王作是后来居上。农谣所传未必确切,何必当真,且乐得眼前红化绿叶同赏,大可不必自寻烦恼。但假设退一步说,真的是先叶后花预示是灵验的话(这倒不大可能,仅仅是假如),那么,王作的调和就是不求甚解的阿Q式的自我欺骗了,其意旨又不及丁作那样执着。这当然是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诗毕竟是诗,不是在搞植物解剖,允许各行其是,独出机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