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杂诗(其三十三) :
黄遵宪
海国能医山国贫,万夫荷臿转金轮。
最怜一二虬髯客,手举扶余赠别人。
清中叶以后,随着航海的发达,我国赴国外谋生的人渐多。著名诗人胡天游的《海贾篇》 ,即写华侨在国外经商事。近代,去国外的人就更多了。我国南方广东等地,出国者绝大部分是往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南洋诸国。诗人家乡广东嘉应,赴南洋者尤多。诗人纵览世界风云,怀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唱出了这一曲南洋华侨的悲歌!
前二句写嘉应人赴南洋之盛。海国,指南洋诸国。山国,指嘉应。嘉应多山,土瘠产薄。赴南洋航道开通后,每年有数以万计的人到南洋谋生。“万夫”,言人数之众。“荷臿”,背着锹。“臿”,锹,此泛指谋生工具。“转金轮”,此指乘轮航海。嘉应如此,整个南方赴南洋的人就更多了。南洋诸国的华侨人数既多,成就亦大。他们荜路蓝缕,艰苦创业,为开发南洋作出了巨大贡献。当时南洋诸国,都有资本百万的华人实业家。华侨在南洋社会经济中,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后二句,咏某些华侨巨富的悲剧,发为感慨。“最怜”二字,示感慨之深。诗人自注云:“同治年,有叶来在吉隆(今吉隆坡)与土酋斗争,得其地,卒以无力割据,归之英人。”叶来事在嘉庆末,诗人自注所言小误,当别是一人。虬髯客,唐人小说中的大侠,自知无力与李世民争锋,率部至海外,为扶余国主。此喻在南洋诸国获得成功的华侨实业家。
诗中所咏之事,具有典型性,包含着深广的社会内容。叶来等的悲剧,不只是他们个人的悲剧,而是整个南洋华侨悲剧的典型反映。归根到底,这是我们祖国的悲剧。中国人用血汗开发了南洋,而南洋却落入了列强之手,中国没有得到利益,华侨的利益也得不到保障。清廷腐败,国力衰弱,本土尚被列强瓜分,哪有力量顾及海外赤子开发南洋的成果,保护他们的利益?这样的大悲剧,诗人怎能不悲歌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