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散神不散③

    形散神不散 : 现代散文艺术理论的一种主张。60年代初,由萧云儒提出。他说:“师陀同志说:‘散文忌‘散’很精辟。但另一方面,‘散文贵散’。说得确切些,就是‘形散神不散’。”“神不‘散’,中心明确,紧凑集中,不赘述。形‘散’是什么意思呢?我以为是指散文的运笔如风、不拘成法,尤贵清淡自然、平易近人而言。”(《形散神不散》)此说一提出,它就在散文艺术领域被当作散文文体的基本特征、散文创作的基本规律、散文风格的基本模式广泛流行开来。它已不再是萧云儒一个人的思维模式,而是为大家所认同的一种认识散文的群体思维模式。这种情况“自觉或不自觉地表达了我们当时一种相当盛行的文艺思想:作品的主题必须集中和明确(这其实是古典主义式的艺术趣味)”,“确实是体现了当时一种比较封闭性和单一化的思想气氛。”(林非《散文创作的昨日和明日》)当我们对“形散神不散”加以反思,则认识到它从根本上对散文艺术的本质作了歪曲的概括。1.“形散神不散”曲解了散文艺术形象“形”与“神”的本质。钱钟书说:“‘神’寓体中,非同形体之显实,‘韵’袅声外,非同声响之亮澈;然而神必托体方见,韵必随声得聆,非一亦非异,不即而不离。”(《管锥编》)阐明了艺术形象乃形(“体”,即形体)与神的统一。散文艺术形象亦是。主张“形散神不散”的人,均离开了形、神这一本质含义,进行了各种各样自以为是的解释,彼此歧义百出,造成理论上的极大混乱。或说“神”即主题,或说“作家对生活的感受和理解,即散文的‘神’。”(吴欢章《“神”辨》)或说“‘神’,决不仅仅等同于作品的主题,而应该是指作品的精神,作品的神韵。”(宫玺《散文我见》)或说“形”即“是指散文的运笔如风,不拘成法,尤贵清淡自然、平易近人”,或说形“指的是题材、素材、语言运用、风格、体裁、手法的自由。”(转引自喻大翔《散文观念更新谈》)或说“散文的所谓‘形’和‘神’主要是就形式和思想而言。”(黄汉忠、戈凡《秦牧散文的艺术风格》)如此等等,不胜枚举。2.“形散神不散”曲解了散文文体“自由”的本质特征。散文文体“自由”的本质包括互相联系的两个方面:一是追求和争取自由精神的贯注;二是追求和创造自由的艺术表现形式。林非说:“散文的素质本来就在于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地抒写,苏轼所说的作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答谢民师书》),确实是概括了从《论语》、《孟子》和《庄子》以来的散文写法。鲁迅对此说得更为斩钉截铁了:‘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不妨’(《怎么写》),在这里充分体现了打破一切封闭状态的坚决开放和彻底唯物主义精神,这正是‘五四’精神的精髓。”(《散文创作的昨日和明日》)主张“形散神不散”的人,则用“散”与“不散”的统一作为散文文体的本质特征。“自由”是一个深刻的美学范畴,是对散文文体的科学概括;“散”与“不散”只是现象的描述,不能概括散文文体的本质。不过,他们讲“散”与“不散”的统一还有特定含义,即同“形”与“神”联系在一起。但由于他们对“形”与“神”的理解混乱,所以“散”与“不散”的统一也就成了问题。而且,按照形式逻辑,“形”与“神”——“散”与“不散”的统一,共同构成一个相容的复合判断:“形散神不散”(A),“形散神散”(B),“形不散神不散”(C),“形不散神散”(D)。张扬“形散神不散”的人,主张只有“形散神不散”是唯一正确的命题(把它当作散文文体的基本特征、散文创作的基本规律、散文风格的基本模式),但反驳不了其余三个简单判断与“形散神不散”同时存在的必然性,所以,从逻辑上说,“形散神不散”论也是不能自圆其说的。